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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头猪头鸭头…...它们不香么?

刘旭 三联美食 2022-01-20


『生活能有吃头,日子才会有奔头和看头。』



文/刘旭


小时候写作文,为了煽情,也为了取高分,总在文章里虚构一些体现母爱的桥段,最惯常使用的就是讲母亲吃鱼时把鱼肉让给我,而她,专吃鱼头。长大吃到鱼头入菜时,我幡然醒悟,虚构就是虚构,作文还是得有真情实感。除了瞎编乱噪的愧怍外,我还发自肺腑地感叹,鱼头这东西,真是好吃。

吃得多了,发现,不单单鱼头好吃,家禽家畜的头也都各具风味。不过,有多少人对其爱之深,也就有多少人恨之切。见了烹熟的略显狰狞的头,恨的人避之不及,更别说吃了。所以,吃头这件事儿,在饮食领域,是勇者的味蕾游戏,更是专属于猛士的舌尖激荡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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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头,是接受度最高的头类食物之一,从各地当家菜馆的菜单上一扫便知,久负盛名的有鱼头泡饼、双椒鱼头、生啫鱼头煲。这些菜品里,鱼头的选材,无外乎鳙鱼和鲢鱼。鳙鱼的名字,或许听上去比较陌生,但要是说它的俗名,胖头鱼,那几乎是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据说戊戌变法的领袖梁启超就是这鳙鱼的忠实拥趸。

图 / 摄图网


鳙鱼和鲢鱼的鱼头能得以入菜,主要是因为其拥有鲜滑的口感和充足的胶质,食鱼头的精绝之处就在这儿。要从部位拆解来上讲,那鱼头的口感层次真是丰富极了。最摄人魂魄的是腮后的那两块儿核桃肉,用市井的话讲,那是活肉,无刺,柔嫩,用嘴一抿便能入肚。鱼眼的外部,有团环状的肉带,口味腴美,且恰到好处,就一小块儿,吃完了不腻,还有回味,一股鲜甜,汨汨而出。头骨上还有精薄的鱼皮,被驯服得软烂,吃时滋味十足。偶尔还能吃上一块脆骨,嘎嘣嘎嘣地咀嚼,一场齿与骨的缠斗在所难免,乐趣无穷。

我个人最钟爱的鱼头菜品是源于三湘大地的剁椒鱼头。酸辣劲爽的剁椒铺满鳙鱼头,顶层红彤彤,下层白花花,光看着就有食欲,这样的品相,盗用司汤达的书名,那就是叫红与白。之后,二者入热锅同蒸,在热力和蒸汽的共同作用下,主宾摒弃了猛烈的对抗,而选择温柔的融合。通力合作,造就了这般滋味,吃时,鱼头除了自有的丰美外,更是多了热辣和咸鲜。剁椒也被鱼头自带的水分和油脂充盈起来,吃上去竟有些绵密和水润之感。当然,条件如果允许的话,以茶油蒸制,那更是沁香四溢,鱼头的肉质也更得升华,这珍馐,人间能得几回品啊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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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鱼头共同风靡舌尖的,还有猪头。众所周知,国之大事,在祀与戎,而猪头,是封建国家祭祀仪式中的重要物品,对其重视程度便可见一斑。

早在1500年前,贾思勰的《齐民要术》就记载了蒸猪头的方法,煮熟后的猪头切块儿,加清酒和盐一同蒸,吃起来软糯爽滑,饶有滋味。《金瓶梅》当中也没少了猪头的影踪,书中写道:“蕙莲于是起到大厨灶里,舀了一锅水,把那猪首蹄子剃刷干净,只用的一根长柴禾安在灶内,用一大碗油酱,并茴香大料,拌的停当,上下锡古子扣定。那消一个时辰,把个猪头烧的皮脱肉化,香喷喷五味俱全。”光是读着,就垂涎不止,教人慨叹猪头之魅力。

料理猪头,我的家眷中有位高手,我的二叔。他十七八岁时便开始学习烹饪,曾戎马厨屋数十载,虽谈不上叱咤,但对付个猪头,还是张飞吃豆芽,小菜一碟。我曾数次眼见他料理,他烹猪头时,简直像个绿林好汉,招招式式都尽展功夫。齐腰高的闷罐立在身旁,架于火上,咕嘟咕嘟煮着秘制老卤。煮汤的工夫,他清洗,褪毛,火枪在空中上下翻飞,空气中弥漫起烈焰炙烤的味道,猪头在这样的侍奉下,很快便能处理完毕。等卤汁沸热,囫囵的猪头投入汤中,上浮下沉,过不了一会儿,猪头就浸没在亮黄色的汤中,不见影踪。

图 / 网络


这间歇,二叔会龙飞凤舞地在白色记号板上写下达芬奇密码似的数字,那便是猪头的入锅和出锅的时间。他深谙其道,煮时间过长,肉将脱骨而散,时间短,肉则不软烂。在一个职业厨师的严苛标准中,这件事,容不得一丝马虎,必须可丁可卯。

闹钟一响,猪头正式亮相,原本略显惨白,此刻却变成通体琥珀色,下颏还滴答着汤汁,如出浴美人,令人垂涎欲滴。不过,此时还不是畅快享用的最佳时机,得趁着热乎劲儿没过,赶紧去骨。只见二叔戴上胶质手套,蘸着凉水,细心拆解,古时有庖丁解牛,而我之所见,则是庖丁解猪头。他依循缝隙,插入指节,一掰,一撬,一抖落,猪头肉便跳跃着进了盘中。有时能拆出猪天梯,就趁热递予我吃,脆韧弹牙,从来都是吃不过瘾。这玩意儿,就跟拆盲盒一样,有无得看运气,我称之为,“薛定谔的猪天梯”。

拆完的猪头肉,泛着油光,锃亮,吃起来更是喜人,软烂香糯,腴美宜人。二叔讲,吃头肉要吃嘴巴儿,也就是拱嘴边上的腮帮部位。这是猪头肉最精华的地方,肥瘦相间,口感多元,瘦处不柴,肥处不腻,如果找个词语形容,我觉得相映生辉一词最为恰当。不管是下酒还是空口食用,这猪头肉绝对都是当仁不让的明星餐品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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鱼头吃个鲜美,猪头食个丰美,那么鸭头,吃得大概就是齿美了。之所以这么讲,是因为吃鸭头之趣,精髓只两字,啃与吸。《红楼梦》里,史湘云就是鸭头届的领军人物,啃完了,还俏皮地吟酒令一句,“这鸭头不是丫头,头上那有桂花油。”诚然如此,吃鸭头就得吃油汪汪的。鸭头的诸多吃法也都符合这点,甭管是酱、卤,还是麻辣、干锅,都各有各的好。

在京觅食久了,在石景山的犄角旮旯发现了家地道的专营鸭头的店,常年都排队等号,火爆程度可见一斑。那儿的鸭头品质稳定,下料充足,所以食客众多也是意料之中。俩人就餐,要上一锅小的,再点上几个涮菜,最后来几瓶冰镇啤酒,这样的夏夜别提有多惬意了。劈成两半的鸭头上淋洒着油香的芝麻和消腥解膻的辣椒,啃吸便是对其最大的尊重。

掰开鸭喙,扥出鸭舌,吃个脆嫩。咬开皮脂,细咂其味,咸鲜辣,充斥舌尖。最后敲开颅处,轻口吸食,最后嗦嗦蘸着油汤的指尖,完满至极。在啃、嚼、吸、啜、嗦等多重动作下,鸭头被吃得干干净净,徒剩碎骨。吃饱的人,腆着隆起的小肚子,呼唤服务员加汤,这是对鸭头锅最后的敬意。

图 / 视觉中国


咸鲜的汤底,涮食牛羊肉和绿叶菜品,不同的芳香物质和营养元素汇聚一堂,鸭头的齿美之外,更增添锦上添花之意。陈晓卿说小龙虾是社交食物,依我拙见,鸭头更是。一口鸭头一口酒,吃着喝着聊着,再多的郁结和愤懑,也都变得透亮了。

除开以上,能吃的头不胜枚举,也分散于各地,以征服人的唇齿与味蕾。譬如,成都双流地区好啃兔头,劲爽酣畅,江湖气浓郁。在当地方言中,甚至还用“啃兔脑壳儿”代指接吻,颇有通感共情的文学意味。清真地区,好吃牛头羊头。记得幼时,姥爷曾带我吃上一回牛头脸儿,他坐在对面,欣慰地看着年幼的我畅享那一块块儿香软弹滑的牛头肉,具体做法和味道我记不大清了,只记得当时我嘴边滋滋冒着油汁儿,幸福感四溢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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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几次和朋友约饭,我提议吃头,对方都噤着鼻子,连忙拒绝,只好作罢。选定正常的餐馆后,落座之时,也是朋友广开言路之际,对方说:无论是啥头,上了桌,都龇牙咧嘴的,吓人唬道,没眼看,更没法吃。

我起先沉默,等喝点酒,借着酒劲儿,跟朋友说,吃头,是专属于猛士的舌尖激荡。放至现在,我依然这么看,并不是自矜,而是,我由衷觉得,生活能有吃头,日子才会有奔头和看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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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旭

吃心望想主义者 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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